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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长喜殿,映入眼帘的就是院子里那高过殿阁的合欢花树。许安桐缓步走向那颗合欢花树,顺着树干往下摸,摸到了几处用刀子划出来的痕迹。

    许安桐的眼睛里瞬间落满了星辉,隐隐发亮。

    墨染看过去,问道:“是六殿下测身高划在上面的痕迹?”

    许安桐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摸索了一下便收了回来,不回答,看向大殿的方向。

    红烛端着一个碗从殿里退出来。

    许安桐见状连忙走上前去:“红烛姑姑。”

    红烛看见许安桐吓了一跳,有些结巴:“清王殿下怎么在这里?今晚不是合宫夜宴?”

    许安桐没有回答,目光落在红烛手中的一个瓷碗,伸出手去拿过来闻了闻,问道:“贤母妃在喝药?”

    红烛点点头:“娘娘有些失眠的老毛病……一直都在喝药调养着。”

    许安桐俊眉一蹙:“我去看看。”

    红烛半蹲,目送许安桐进去,而后对墨染道:“随我去茶水间做一碗茶吧?”

    墨染看了看大殿,点点头,跟着红烛去了。

    许安桐步伐流转,走过远长而寂静的回廊,跨过朱红门槛,仿佛穿越了许久的时光,一身青灰色朴素衣衫装扮的贤妃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贤妃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之上,手中滚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许安桐眉头微皱,扶门站立,蜷缩在衣袖里的手微微颤抖,竟不敢上前一步。

    那微光中的一身裟衣,仿佛是这尘世中最圣洁的佛莲,安静地绽放在佛光之下。

    “王爷为何不进去?”红烛已经烹了好两盏茶,缓步向着许安桐走来。

    贤妃听见红烛询问,睁开眼睛,缓缓回头,看见了矗立在长嬉殿门口的许安桐,瞬间眼泪便从那双美眸中低落。

    许安桐见贤妃如此反应,下意识地撩开衣袍,膝盖狠狠地磕在地上,连叩拜了三下。

    在许安桐身后的墨染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红烛给拉走了。

    贤妃清秀而绝美的脸上,两行清泪落在裟袍之上,许久才出声:“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许安桐连忙站起身,走过去,跪在边上的蒲团,眼眸微红。

    贤妃先是摸了摸他的清瘦的脸,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胳膊与肩膀,缓声道:“怎么会这么单薄?在外面过得不好?”

    许安桐抓住贤妃的手,摇头。

    贤妃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许安桐头发:“头发倒是比小时候长得好些,那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你这一头稀疏的头发长得不好,长大了梳不起发髻可怎么办。看来你在惠妃那里,她是很用心照顾你的……”

    许安桐点头:“是,惠母妃待我很好。把我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贤妃欣慰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她会善待与你,不然当初也不会把你送到她那去抚养。”

    贤妃上下仔细地看着许安桐许久,秀眉微蹙,柔声道:“桐儿,你不会怪母亲当年把你送到别人膝下抚养罢?”

    许安桐摇头:“母亲当年为了生下我,拼掉了半条命,在床榻上养了一年才恢复了身子。为了让我能够安全长大,不得已让文史局的人在我生辰八字上说了谎——我这样克生母的八字,只能由别的嫔妃抚养。我知道母亲的苦衷,那时皇后势大,母亲才入府,你必须寻找一个可以与皇后抗衡的靠山,才能确保我的平安。惠母妃心里恨毒了皇后,她的父亲解和在朝堂之上有着举足轻重地位,她确实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贤妃擦了擦脸上的泪:“这些话,是你惠母妃同你说的?”

    许安桐苦笑摇头:“惠母妃虽然待我很好,但从来不会随便提到您……在我痛恨您的那些年,是六弟开解的我。”

    一听许安桐提到许安归,贤妃的脸上总有掩盖不住地欢喜:“安归那孩子,自小就挂念着你。无论他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上学堂的时候,总要给你带过去。谁人劝他,他都不听。”

    许安桐亦是轻笑:“是呢,那时候他才五岁,很是喜欢听我吹箫。父亲赏给他一只稀罕的白玉箫,他想都不想地就拿给了我。我以为他是在跟我炫耀,碎了那只白玉箫,他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是送给我的,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他要回来了。”贤妃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话。

    许安桐点头:“是,他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