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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家奶奶作为一个信教份子, 在盛连的教育问题使用的是一套“我爱世界、世界爱我,世界不爱我, 我先检讨自我”的自律主义方法。

    盛连从小受他奶奶的影响,遇事都不会先责问别人, 总要自问一句, 这个事是不是自己先有责任?

    所以在季九幽身上,他秉承着严于律己的习惯,不停在心里自问,季九幽如今这个吊样, 难不成是早年他这个当爹的没做好?

    养不教父之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按照正常的情况,这会儿有人莫名来牵盛连的手, 早被他呵斥着严肃地甩开了, 但对象变成了季九幽,牵扯到可能的“亲子关系问题”,这状况就复杂得多。

    当然了, 盛连也是很佩服自己的,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能以一个“慈父”的心态来面对自己被季九幽牵住的手,心性透彻纯净如此,简直可以荣获“人间界最纯洁gay”奖杯。

    在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下, 季九幽牵着盛连走出去几米远, 全然不顾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走在前面随时可能回头的陈辉以及背后只要没瞎就一定目睹了全程的沈麻。

    可等盛连想起背后还有沈麻的时候, 他另外一只手忽然也被牵住了, 转头,沈麻握着他的手并肩走在身边,同样是心无旁骛地目视前方。

    盛连两只手都被牵着,走着走着就开始同手同脚。

    沈麻幽幽低声叹道:“虽然我不知道剧本是什么,但我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能没有我的戏份吧?”

    盛连:“……”朋友,你这个群演给自己加戏之前能先搞清楚主角的背景吗?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沈麻忽然湿手摸电门似的慌忙甩开了盛连的手。

    盛连:“???”

    沈麻震惊地卧槽了一声,瞪眼愕然看盛连:“你手上怎么有电?”

    盛连:“……没有啊。”

    旁边季九幽附和:“的确没电。”说着还把握着的盛连的手举了起来,自证似的在沈麻眼前示意了一下。

    沈麻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怀疑是自己的问题,直到进了陈辉家的大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v⊙)他这只单身麻雀刚刚是被电了一脸恩爱吗?

    季九幽显然就是孟望雀口中那位幽冥那边派来协助调查案子的领导,而作为丧葬集团的大老板,他伪装公司职员,借着帮公司采购桃子做员工福利的名义来东山接近陈辉,显然是非常聪明稳健的一步。

    陈辉家虽然是独门独院,但其实不大,前院也不过是有十几平,这二层小楼显然也是很多年前建造的,年久失修,但独居的陈辉倒是将家中装修得雅致清新,处处显露温馨的小细节。

    盛连和季九幽又不是连体婴儿,自然不会一直牵着手,跟着陈辉一前一后进屋之后,盛连便立刻悄悄观察起了屋内。

    陈辉给三人倒了水,茶几上还有他自己园子种的桃子,一个个整齐地垒在水果盘里,还都是洗干净的。

    这男人今年四十多岁,然而双鬓已然斑白,但面容包养得还算年轻,因为打理桃园时常日晒,皮肤泛着健康的巧克力色,他气质看着温和儒雅,为人忠厚,带着三人进了门,便客气地招呼,又说:“你们公司要的量蛮大的,这样,我现在就去请相里人帮忙采桃子,再打电话让人送盒子过来,装箱之后盘点完了,你们就可以拉走了,要是我能多找几个人,晚饭之前应该能弄好,要是没人手,估计要等到明天了。”

    季九幽点头:“你去忙,不着急,今天装不好就明天,大不了我们晚上在东山宿一晚。”

    陈辉:“好的,那就好,那我去忙了,你们就家里歇歇脚,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陈辉领三人来自己家坐,有事要忙就自己走了,把人留在家里,似乎是全无警惕之心,也好像家里没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东西需要掩掩藏藏。

    他一走,沈麻最先站了起来,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监控,便道:“咱们分头搜一搜?”

    盛连点头:“我上楼?”

    沈麻:“还是我上去吧,我有偷偷搜人屋子的经验。”说着,忽然看向沙发上坐着好整以暇喝茶的季九幽,虽然至今不确认这张年轻了几岁的面孔到底是谁,但还是开口道,“那你呢?”

    季九幽幽幽道:“我喝茶。”

    沈麻惊讶地问:“你不是来协助办案的吗,你还能坐着查案?”

    季九幽哼笑了一声:“我能。”

    沈麻:“凭什么?”

    季九幽:“凭我是你大爷。”

    沈麻:“……”

    沈麻差点要掀了陈辉家的茶几扔他一脸桃子,这人特么到底谁啊,之前季总还总脸上挂笑对人客客气气的呢,这人顶着一张和季总七八分像的面孔,竟然这么屌?

    又想到来的路上他直接去牵盛连的手,不禁怀疑这人是顶着出差的名义公款吃喝嫖来了!

    “你特么谁啊?季总的弟弟吧?你能不能好好学学你哥,别一副二世祖的嚣张样子?”

    盛连见沈麻炸了毛,还一副不管不顾就要和季九幽干架的样子,连忙去拦,推着他朝楼梯的方向走:“你不是要搜二楼吗,赶紧去,万一等会儿陈辉回来了就没机会了。”说着朝沈麻用力挤了挤眼。

    沈麻没领略盛连这个提醒警告的眼神,但想到二楼得赶紧搜,没有再骂,立刻转头上了楼,暂时放下了和沙发上那位“大爷”的恩怨。

    盛连见沈麻上了楼,走回沙发边,想了想,认真道:“有什么以后再说,先把一楼搜一搜吧。”

    季九幽和沈麻说话正眼都不抬一个,对盛连的态度显然端正得多,他靠着沙发靠背,目光在一楼扫过,不屑的口气:“也就这么大的地方。”

    盛连听出他懒得动的意思,点头道:“那好吧,我自己看看。”

    季九幽却道:“我要是你,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绝对不会碰这屋子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盛连惊讶地看了看茶几:“那你还喝陈辉倒的水?”

    季九幽扬眉,十分嚣张地笑了一下:“我例外。”

    盛连:“……”你大爷不愧是你大爷。

    季九幽这时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向盛连:“有些东西你自己未必看得出什么头绪,用这个。”

    盛连接过一看,季九幽掌心递过来的竟是一个剪纸的小兔子,那白色的剪纸兔惟妙惟肖,只有短短的尾巴上有一个红色的点。

    盛连忽然想起来,尾巴上一圈红毛的兔子他其实见过一只,不就是他上次净化的那只兔子吗?幽冥地狱节那天晚上他回人间界,兔子没有带出来,还给了季九幽,当时还是圆溜溜会喘气带毛的,如今纸片一样躺在掌心,难不成被季九幽一巴掌锤扁了?

    不怪盛连把顶着俊脸的魔王想的如此血腥暴力,实在是,从季九幽一键童颜之后,这家伙压根就不掩藏自己那暴虐的手段和一塌糊涂的性格。

    盛连胆寒地看着掌心地纸质扁兔子,圣母心启动,默默在心里流了两眼超度的眼泪,面上倒是平静地说:“这难道是上次被我净化的那只兔子?”

    季九幽回得很随意:“当然。”

    盛连:“它怎么扁了?”

    季九幽满不在乎道:“扁了就扁了,再吹圆不就行了。”

    盛连一愣:“还能吹,你是在逗我吗?” 这兔子难道还有气球属性?

    季九幽却忽然笑了一下:“你吹吹看不就知道真假了。”

    盛连也不想工作时间跟魔王在这儿讨论兔子扁圆和吹气球的问题,但话题都到这一步了,自然也想知道这兔子吹不吹得圆,他把剪纸兔拎起来,前后看了看,疑惑道:“从兔子哪个部位吹?”

    季九幽眯了眯眼,唇边一抹似笑非笑,却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这里。”

    盛连默默从季九幽的唇上收回视线,心说这小子也太特么不正经了,难怪以前还写黄诗夹公文里。

    心里这么想,手里把那纸兔子提了起来,对着兔子嘴的方向,轻轻吹了一口气。

    什么也没发生,兔子还是扁纸一张。

    季九幽唇角缓缓吊了起来:“离得太远,靠近。”

    盛连把手里的指兔子往唇边靠,又吹了一口,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季九幽:“再靠近。”

    盛连再把剪纸往唇边凑,又吹了一口,开始怀疑季九幽是在耍他。

    果然季九幽又道:“再近。”

    盛连眼一闭心一横,索性把唇直接贴上了那纸兔子的嘴巴上,重重一吹。

    他这么一吹,手里的纸兔子果然瞬间涨成了一个小圆球,纸球再一涨,“嘭”的一下,空中翻转,变成了一个圆毛的小兔子,正是盛连之前净化的那只。

    而就在那只纸兔子被吹成球的瞬间,尚且还闭着眼睛的盛连没有看到季九幽脸颊边忽然吹过了一阵风,好像他那口气不是吹在兔子嘴巴上,而是季九幽的唇边似的。

    盛连睁开眼睛,见手里一只圆滚滚的小兔子,惊喜道:“真是你啊。”小兔子用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

    盛连转眸去看季九幽,却见他支着胳膊,手在唇边一蹭,嘴边吊着股格外邪性的微笑,似乎做了什么坏事被他得逞似的。

    盛连暗叹这魔王的确长得有点歪,嘴里问他:“这幽冥来的小兔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

    季九幽缓缓道:“你跟着它,它如果发现了特别的东西,会提醒你。”

    有外挂不用是傻子,盛连接受了这个建议,把小兔子放在地上,跟在那白毛团子后面,一面留心兔子的动静,一面自己也观察了起来。

    留大爷季九幽一个人在客厅继续喝茶。

    就像陈辉家给盛连的第一印象是温馨一样,客厅和客厅后的几个房间也是如此,整洁有序中不失居家的小细节,而跟着小兔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转下来,却什么也没发现,最后,盛连推开后屋连着院子的那道移门,一人一兔终于来到了后院。

    和仅有十几平的前院相反,后院倒是很大,但整个后院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院中央一棵很大的桃树,那桃树比盛连在陈辉桃园见到的任何一棵都要大,枝干粗壮,树枝繁盛,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棵桃树上既没有叶子也没有果子,光秃秃的,只有纷杂交错的枝丫。

    盛连站在移门处,一眼看到那桃树就直觉不对,这个季节正是桃子的旺季,这棵树不结桃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没有树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