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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用那双可以看穿任何阻碍的眼睛审视着自己这唯一的学生,透过那剪裁合身的服饰和血肉,他看见的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它颤抖,它跳动,它跃起!

    它在亚瑟的躯壳之中游走,释放着光和热和无尽的狂暴,能够熄灭它的是冰川上不化的积雪,冰海最深处的深渊,瓦尔哈拉的土地容纳不下这毁灭之火的存在。

    这火由托斯卡亚家族百年来的仇恨与不甘铸成,亚瑟自幼艰难的生活是浸满松油的干柴,而埃里克的战死与双亲离世的真相就是从天而降的雷霆,那狂暴的闪电引燃了这狂暴的火焰!

    “你这是在走向自我毁灭,亚瑟,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在与全大陆的贵族为敌!就连你的那些追随者也是一样,如果他们知道你打算剥夺贵族的土地,取缔他们的权力,你会众叛亲离的!你必须放弃这个想法!将它全部销毁在脑海中,不留一丝痕迹!”华激动地冲着亚瑟大喊道,他用拳头重重地砸着长桌,而亚瑟则在静静观察酒杯中晃动的酒液,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后悔,愤怒,恐惧,种种情绪就如同被调和到一起的酱汁,华的口和心都沾了这秘制的酱汁,五味杂陈。

    亚瑟成为这样的人,是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这样一个独裁且强悍的领袖,残忍暴虐的掠夺者,居然会兴起改革的念头,这就好像一个贪婪的商人同时是一位高尚的圣徒一样不可思议!

    “亚瑟、亚瑟、听我说,你必须...必须放弃这个想法,好吗?我,还有你的追随者,其他的保王党贵族们,我们...我们可以帮你拿回属于你的王位,土地,就算你要不列颠,德意志兰,乃至整个卡拉布里亚大陆!我们也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你,但你、但你,你不能推动这场改革,不!这不是改革!这是革命!你会被革命的浪潮拍的粉身碎骨的!”

    华快步走到了亚瑟的右手边,他本想继续咆哮,但跟亚瑟那双就像被黄金漆上的艺术品一般的眼球对视之后,就换成了语气慌乱但轻缓的劝说,但说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他曾深入了解过卡拉布里亚大陆的采邑制度,这种制度虽然不利于君主的统治,但已经积重难返,贵族们的力量绝对能够粉碎任何想要动摇他们权力的疯子。

    尽管终有一天,会有人站出来粉碎这充满桎梏的旧制度,那人会被奉为伟人,万民传颂,但却绝对活不到新世界到来的那天。

    华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走向这条注定毁灭的道路,简直没有比这条路更难走的路了。

    “看看这一切,老师,看看这些,美酒,美食,华服,还有这间公馆。”亚瑟在华苦口婆心的劝导的时候,一直在凝神倾听,等华说完之后,他每说一个单词,就指向一个代表物,最后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间公馆。

    “如果我没有像是个疯子一样带着五百人奇袭巴黎,如果我还像我父亲,我哥哥一样积蓄实力,那我起码三十年内,都过不上这样的生活,毫无疑问的。他们尊敬我,不是因为这个有名无实的公爵头衔,是因为我做到了这些家伙做不到的事情!”

    “我问了那个投效我的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人,他告诉我说,自从弗雷德里希之后,再没有一个姓托斯卡亚的人走进斯德哥尔摩,这就是你们那自以为稳重且万无一失的策略带来的结果!”

    “这是我们的城市啊!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就连这些贵族的命,这些平民的命,整个瓦尔哈拉,北海,波罗的海,冰海,乃至这世上的一切海洋,都应该姓托斯卡亚才对...”亚瑟站了起来,现在的他已经比华稍高些了,亚瑟用那双金瞳盯着自从再度见面以来就失掉往日风度的华。

    “你这是怎么了,我的老师?我还记得过去的那五年里,不是你教了我这些么?你那风轻云淡,不将任何东西,或者事物放在眼中的姿态去哪里了?为什么你现在变成了一个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的人呢?我以为你是特别的,知道吗?就像辅佐亚瑟王的梅林,你在我心中就是那样的地位,尽管你不会那无关紧要的魔法,但你的智慧,你的判断,远胜过那些神术魔法对我的帮助。”

    他伸出了那双曾经拨动琴弦,如今握着剑柄的右手,这是一个邀请。